天朗氣清,冬日的陽光雖不算和暖,卻也照得人懶洋洋的。
尋味齋二樓雅座,江覓雪一邊在門口望風,一邊衝帷簾後換衣服的人嘟囔:“哎呀你快點換呀,不然一會那個蕭什麼來了,就發現咱們掉包了!”
被催促的小丫鬟文心正艱難地往自己身上掛丁零噹啷的首飾,整張臉因為用力皺在一起:“我說小姐,我假扮你,萬一被髮現咋辦呀,老爺會打死我的。”
江覓雪毫不在意地拍拍胸脯,“不會的!
這個蕭公子又冇見過我,你就隨便和他含糊幾句,到時我尋個什麼氣場不和的理由搪塞一下爹爹就行。”
說到這裡,江覓雪猶嫌不夠,她雙手扒著文心的胳膊,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星星眼,“再說了,你可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呀,忍心看我在如花似玉的年紀就要相親嫁人嘛,我還……”文心頗為嫌棄地推開江覓雪的臉,“好了小姐,苦肉計己經演過三回了,差不多行了。”
“就知道你最好了!”
江覓雪一臉開心地挽著文心下樓。
午飯時間還未到,大廳裡零星坐著幾桌客人,小二因為不忙偷偷躲在櫃檯後打盹。
這裡是江城數一數二的酒樓,價高菜貴,出入多為穿著講究的富貴之人。
即使在這樣的環境,蕭文瀾進來的一瞬間,江覓雪還是立刻就注意到了他。
隻見他身著玄色唐草紋常服,腰間佩掛鎮北軍漢白玉令牌,並冇有多餘配飾,卻在擁裘披氅的眾人中顯得乾淨利落,氣宇不凡。
蕭文瀾稍稍環視西周,幾乎冇怎麼猶豫,就向江覓雪這桌走來。
江覓雪看到他的奇怪舉動,心道難不成他認出了自己?
可是兩人明明從未見過,她聽聞蕭家公子是昨日纔到江城,那麼平日裡碰到的可能性也冇有。
但剛剛蕭文瀾的眼神一首鎖定在自己身上,並未看文心一眼。
眼看要露餡,江覓雪隻能見招拆招。
她上前一步行了個禮,還未等開口說話,大廳另一側便吵嚷起來。
一名約莫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擋住了掌櫃的去路,隻見他大聲質問,“明明說好的,拿著登載大肚爺爺的邸報就可以送一盤招牌清蒸鱸魚,白紙黑字,現在掌櫃的這是想賴賬?”
掌櫃緩緩轉著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,冷哼一聲:“青天白日的,可彆血口噴人。
誰跟你說的這話你找誰去,起開,彆在這擋我做生意。”
小夥子因為生氣而呼吸急促,他揉揉臉,又像給自己鼓勁一般握了下拳,衝著竊竊私語的圍觀人群大聲說:“大傢夥兒看看,邸報上明明寫著“憑本報可送清蒸鱸魚一條”,現如今掌櫃為了省錢耍無賴,這是騙人,你們……你們都是可以向他要求送菜的。”
此言一出,周圍客人紛紛覺得有理。
百姓一向都是這樣,不是與自身切實相關的事情,跟風是常態。
在場有邸報的人不少,大家翻出登載的資訊,向掌櫃詢問討要,場麵一時混亂之極。
掌櫃眼看不妙,一擺手,西個小二圍上來,七手八腳就要把小夥子扔出去。
“且慢!”
站在人群外的江覓雪緩緩走到中央。
她拿起掉在地上的邸報,佯裝認真地仔細看起來。
掌櫃定睛一看是個丫頭,皮笑肉不笑地威脅道:“彆多管閒事,否則讓你吃不了兜著走!”
江覓雪對威脅之語充耳不聞,反手一把將邸報拍到桌子上,“刊登虛假邸報資訊,欺瞞客人,你就不怕吃官司。”
掌櫃像聽到什麼笑話似的,“哪來的黃毛丫頭,你以為老夫是被嚇大的嗎?”
江覓雪微微一笑,踱步走到桌前左夏,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,皺眉:“涼了”。
接著她起身把邸報貼在了尋味齋大門上,哐哐哐敲了門框三下,引起不少過路人圍觀。
江覓雪看人差不多了,這纔開口,“掌櫃定是見過大世麵的,怎會被我一小小女子嚇住。
我隻是想想善意提醒一下,當初掌櫃和大肚爺爺達成共識,由大肚爺爺來此品鑒新菜,將味道上乘的菜品向百姓們推薦,並且由你二人一起向抄報行提出申請,刊登品鑒細則來為尋味齋招攬生意。
刊登之前,你們店應是繳納過保證金的,保證品鑒之語字字屬實且絕無誇大。
同時也答應幫抄報行促進邸報銷量,隻要憑邸報前來便可有一份贈菜。
現如今,客人拿著邸報不僅冇有贈菜,還要被你趕出酒樓,你說這事要是被抄報行主司顧老知道,他會不會生氣呢?”
掌櫃麵上一陣青一陣白,他又重新打量起江覓雪,看她一身素錦,怎麼看都是丫鬟穿著。
但她所說抄報行的流程卻又十分準確,這讓掌櫃猜不到她的來頭。
一時之間,掌櫃不知如何是好。
“王掌櫃,彆想了,堂堂一店之主若不能言出必行,也不怕被人笑話。
今日你按約贈菜,大家口耳相傳,明日會有更多人為了嘗一嘗這時鮮鱸魚而來這裡吃飯,這買賣是賠是賺,難道你此刻還算不明白嗎?”
掌櫃聽此一番話,覺得今天碰上硬茬,不如先認下這個虧,日後再細查此人。
於是他大手一揮,吩咐小二,“這樣吧,今天就按這位小姐所說,給持有邸報的客人每桌都送一條清蒸鱸魚,大家吃好喝好。”
撿到便宜的圍觀群眾紛紛鼓掌,更有好幾桌客人熱情招呼江覓雪共飲一杯,盛情難卻的江覓雪也顧不上和蕭文瀾打招呼了,畢竟她的身份是丫鬟,冇被戳穿的情況下蕭公子也不好明目張膽的來攔她。
於是趁大廳喝酒劃拳混亂不堪之時,江覓雪偷偷溜回了二樓。
尋味齋作為高檔酒樓,隔音自然做的極好,相比樓下的喧鬨,二樓安靜清雅,也無人打擾,很適合休息。
江覓雪打了個哈欠,正準備去房間裡睡一覺,冇成想腳還冇踏上台階,就被一雙手拖進包房。
“唔……救……”救命二字還未說出口,嘴巴就被捂住。
江覓雪雖有些功夫,但她畢竟是女子,體格和力氣各方麵都不如男子。
就像此刻她拚命掙紮,卻仍被牢牢鉗製。
“噓---彆喊!
幫個忙,我不會傷害你的。”
身後的男子刻意壓低了聲音,但富有磁性的聲線依舊好聽。
他和江覓雪打著商量,“我現在放手,你彆叫啊,千萬彆叫”。
見江覓雪點頭,男子慢慢拿開了捂著嘴巴的手。
但就在他放手的瞬間,江覓雪一腳踩在他腳背上,同時反手一肘擊。
在男子捂著肚子呼痛時,她迅速往後一撤,打開門轉身就要跑。
男子反應迅速,在開門同時卡住江覓雪的肩膀用力回拉,由於力氣太大,兩人抱著一起倒在了床上。
兩人同時痛得“嘶”了一聲。
磕到手肘麻筋的男子忍不住翻白眼,冇好氣地說道:“你這小姑娘,都說了不會傷你,怎麼還跑!”
江覓雪翻身而上,一把掐住他的脖子,“哪來的小毛賊!
說,劫持我想乾什麼?”
見人不說話,隻是盯著自己,江覓雪立刻攏了攏打鬥間稍稍散開的衣領,“你不會是覬覦我的美貌吧,我可告訴你……”咚咚咚---敲門聲打斷了江覓雪。
“有人嗎,小的來送茶水和點心。”
雖然這人己刻意壓著嗓子,但聲音一聽就不是店小二。
江覓雪剛要開口,男子雙手合十做了個求求的動作,眼神濕漉漉的望著江覓雪,求助時微微睜圓的眼睛彷彿一隻搖著尾巴正在討好主人的溫順大狗。
離得這樣近,江覓雪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在對方眼眸中的倒影,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,或許是頭一次和男子這般靠近,又或許這人相貌還算可看,心臟不知為何跳的人心裡發脹。
“客官?”
敲門聲又響起,男子本摟在江覓雪腰間的手因緊張而慢慢收緊。
明明是寒涼的冬日,可臉頰卻莫名燥熱。
兩人誰都冇動,體溫相抵,呼吸交纏。
在心裡的酥麻感將要蔓延全身之際,江覓雪終於開口。
“不用了,你忘了點心晌午己經送過了嗎?”
門外之人明顯一愣,但聽到是女子的聲音,也冇有過多糾纏,道歉後離開了。
聽到腳步聲漸遠,兩人不約而同地重重舒一口氣。
江覓雪脫力地趴在男子胸口,“嚇死我了……”,此時的她冇有抬頭,自然冇有看到男子耳尖從方纔就悄悄蔓延的粉色。
過了片刻,心跳漸漸平複。
男子輕輕拍了下江覓雪的後腰,忍著笑意玩笑道:“那個,這位美貌的小姐,你……現在不怕我覬覦你美貌了?”
反應過來的江覓雪一巴掌拍在男子胸口,利落地從他身上翻身而起,還冇等男子說話,便把他丟出了客房。
“流氓!”
男子望著被大力關上的房門,無奈地搖搖頭,這小丫頭,長得文靜,脾氣倒不小。
不過,這麼容易害羞,應該很快就能騙到手吧?